提到他,许多中国读者都会想起他的代表作《失乐园》。这部爱情小说在日本发行量超过260万册,让渡边淳一当仁不让地成为日本第一情色小说家。从此,爱情、死亡、不伦、性、欲望就成了他小说的关键词。 


这位高龄的“写情圣手”如何保持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渡边淳一说,他在写作的过程中会让“自己处于一种恋爱的状态。”他打趣道:“很想写一部表现中日跨国恋情的作品,遗憾的是至今没有中国女友,故无法下笔。”


初恋后变成“疯子”


渡边淳一说自己之所以关注写男女之爱,是因为他本人对女性充满了深切的爱意。甚至他的文学启蒙,都源自一场恋爱。


1933年,渡边淳一出生于日本北海道上砂川町的一个数学教师家庭,他是长子。17岁那年,像所有青春期的男孩一样,渡边淳一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了同校一个被称为“天才少女画家”的女孩儿,加清纯子。


“她说她家境不好,还患有慢性肺结核,即将离别人世。”怜香惜玉的渡边,听着女孩委婉的诉说,看到她楚楚动人的模样,被深深吸引了。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奋不顾身地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我爱上了这个女孩,为她悲、为她喜,甚至甘愿为她赴汤蹈火!”但渐渐地,渡边发现,除了他,女孩还同时与5个中年男性交往。渡边冷冷地看着纯子的变化,内心深处产生了对女人的失望和屈辱感,这让他变得更加放荡不羁。


一个月后,渡边在报纸上得知纯子自杀的消息。纯子在病痛折磨至深之际,选择了将自己冰封于寒冷的湖畔。看到报纸上说,身穿红色大衣,头戴红色贝雷帽的纯子静静地躺在雪地上,保持着绝美的容颜。无声的泪水滑过渡边的脸颊,他的“纯洁爱情观”被彻底摧毁。


“那次初恋让我变成了爱情疯子,纯子改变了我的一生。后来我就想,我要以少年严肃的爱情观,通过文学创作把对女性的爱写出来。爱情是个永久的话题,它可以让生命燃烧。不过随着年龄增长,我所关注的不再是浪漫的感情或是美好的初恋,而是从一般的感情到让彼此都受煎熬的孽恋,从精神恋爱到对肉体的贪恋,甚至以情欲的恐怖感作为了解人性的独特角度。”


从医学博士到爱情圣手


渡边作品中恒常不变的“爱”和 “死亡”的相互关系,与其从医经历紧密相关。“我曾经看过一个临死的病人,他对死亡非常恐惧,不停地颤抖。但他的爱人在他身边,抓住他手的时候,他就能镇定下来,似乎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感。因为看到这么多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我就更愿意写关于爱情的东西,虽然我不能确定爱是不是能战胜死亡。”


1954年,跌跌撞撞走过青春期的渡边淳一考入札幌医科大学医学部,从而开始了他长达16年的医科生涯。


在当助教和讲师的同时,渡边淳一开始从事写作,小说《死化妆》为他赢得了1965年的“新潮同人杂志奖”。1968年,札幌医科大学和田寿郎教授实施了日本医学史上首例心脏移植手术。耿直的渡边淳一怀疑心脏提供者并非真正脑死亡,他对其供职的大学提出批评。一年后,一篇以这次他亲身经历的心脏移植手术为素材的小说发表了,一时哗然。渡边淳一面临巨大的压力,已经无法继续工作下去,索性辞职开始写小说。


最开始的一年,也是最艰难的一年。不断收到的退稿信让渡边淳一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文字创作的艰辛也让他陷入困扰。但是一年后的1970年,小说《光和影》为他赢得了日本大众文学的最高荣誉——第63届直木文学奖,他从此一举成名。他的作品也成为出版商、电视剧和电影制作公司追捧的对象。


2004年11月,渡边淳一的小说《爱的流放地》在《日本经济新闻》开始连载。《爱的流放地》描写了陷入困顿的作家村尾菊治与有3个孩子的家庭主妇冬香之间的不伦恋情。为了同菊治幽会,冬香抛下丈夫和孩子,得到的却是从未体验过的近乎疯狂的性快感。随着冬香的死,两人的恋情最终大白于天下,小说的场景也移至法庭,开始了情、爱、法之间的拷问。 该作品因过激的性描写屡遭非议的同时,再次受到日本中年人为主体的读者群欢迎,甚至一度出现了电车上众人同看最新作品连载的现象。2007年,该作品相继被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电影票房超过当年的《失乐园》。


书里书外的爱情


善于描写爱情的渡边淳一,自己的感情经历也相当丰富。他认为,“没有像火一样燃烧的爱,就不可能写出像火一样燃烧的作品。当然这样的体验也是很累的。”“我觉得两性相悦,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没有必要隐藏或者掩盖。作为一个作家,没有把自己剖开的勇气,不可能做一个优秀的作家。”


30多岁时,渡边淳一爱上了一位银座酒吧里的女郎。一天,他事前没有联络就跑到对方家里。可是那个女人没有让他进门,他在玄关处看到一双男人的鞋子,知道屋里一定还有别的男人。“我当时觉得她一定会请求我的原谅,可是她居然把我挡在门外,还让我回去。”渡边跑到附近的五金商店买了一把木锯,跑回来锯那女人家的门。女人叫来了警察,可没想到屋里的男人居然被吓跑了。渡边在警察局接受一番教导后,被放了出来。没过多久,渡边又和那个女人走到了一起……


事实上,由于渡边淳一作品有大胆直露的性爱描写和远离现实的爱情伦理,他本人在日本可谓毁誉参半。有人视他为“日本现代情爱文学大家”、“现代男人代言人”;也有人称他为“非主流作家”,认为他的写作“止以身体”;其作品出版时,还有人游行抗议。为此,渡边淳一笑称,“这就是运用‘钝感力’的最好时候。” 非常喜欢《金瓶梅》 写“情色小说”的渡边淳一,从小就开始接触中国文化,非常喜欢中国古典名著《金瓶梅》。他认为“这是一部美丽的张扬人性的作品”。至于中国当代作家,他一个也不知道,“很少有中国当代作家到日本发展,也没看到过介绍他们的书。”


他在《钝感力》序言中说:“一个人谨小慎微,凡事看得过重、自寻烦恼的时代应该宣告终结了。钝感虽然有时给人以迟钝、木讷的负面形象,但它却是我们赢得美好生活的手段和智慧。”


渡边淳一认为现在日本有一种价值取向,人们变得更加敏感、更加张扬、更具洞察力。但他觉得,尽管人的才智很重要,但如果凡事过于敏感,肯定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潜质。他认为战后初期的日本人是很具钝感力的,但如今“不仅都感觉活得很累,自身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如神经衰弱、失眠等”。


也许,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渡边淳一经受过太多的冲突与争议,才更容易领悟到“钝感力”的真谛。争议归争议,家乡札幌总是宽厚而富有“钝感力”的。因为,那里已经于1998年为他建设了一座“渡边淳一文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