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信徒,凯文·凯利(Kevin Kelly)在接受《今日基督教》网络助理编辑托德·赫兹(Todd Hertz)采访时,用科学术语谈及了上帝,并且说到了科幻作家的神学作用。以下为访谈内容。

您有没有发现,科学与宗教之间的交汇日渐增多?

我觉得这两个领域间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正式交汇,但我却发现,二者并没有更多的交集,这令我越来越沮丧。
我想,我(通过写作)让二者连接起来的微薄努力有点不合常理。在常理看来,还有许多其他的办法。想要达到这种目的非常困难,因为科技几乎被视作是灵性的对立体。科学以理性的姿态来面对信仰的非理性。这是一个难以克服的巨大差距。


既然存在着这种差距,您是如何在自己的生活中平衡信仰与科学的?

我对科学的兴趣是第一位的。我在高中的时候是个偏好科学的书呆子。我协调二者的方式,是将我的使命视作是谈论它们、发掘它们、然后用科学的语言和逻辑来谈论信仰。
我在感情上并没有感到难以取舍。我将其视作是逻辑上的不同。我的尝试,是阐明为何科学和宗教都在实际上讨论着相同的事情,或者说,它们怎么会讨论相同的事情。

您在《连线》上发表的《上帝是机器》(God is the Machine)一文中,是怎样谈论上帝的身份的?

我在那篇文章有一部分被删节掉了。在那段文字里,我强调说每一个时代都在用自己的隐喻方式来诠释上帝。上帝并没有改变,而是我们的隐喻方式改变了。目前流行的计算机学隐喻方式并没有在我们当下的文化里得到认可。它贯穿于一切,而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
我在文中认为,人类可以利用这种受到公认、完全普世的暗喻方法来描述上帝。它不一定比其他的诠释更为真实,但它起码适合这个时代。它或许不会比过去的任何隐喻更为有效,但它却对30岁以下的人群更有意义。这是一种尝试,尝试使用当前的语言、语法、观点和暗喻方式来描述一样永恒的事物。

在您1999年的文章《书呆子神学》(Nerd Theology)中,您使用了另外一种计算机概念,即信息,来喻指上帝。我们应该怎样对此理解?

实际上,普通大众对信息概念的接受便是我们对上帝的理解。 首先,信息是什么?我们对于它的描述便是我们对上帝的描述:它没有实体,是一种力量,而且拥有力量。
我们可以用信息的概念来描述上帝。不过,要在它们之间划上等号却并不公平,因为很明显,某张CD上的某个数位并不是上帝。当我将计算的普遍性谈作是某种具有共性的基础性事物时,我并不是指上帝就是计算,而是指计算是我们能够理解上帝的一种方式。

您对上帝的了解主要从哪里来的?

在我的一生中,皈依信仰的时间相当晚,所以在实际上,我在亚洲时,在其他宗教上花费的大量时间对我产生的影响最大。作为一名派驻摄影师,我在寺庙和清真寺中花费了过多的时间。这对我产生了很大了影响。
科幻同样起到了关键作用,因为在我看来,科幻作家就是我们时代中的神学家。他们忙于应付“如果那样的话会怎样”。他们思索着技术会怎样改变我们的生活,怎样改变我们的思想。
学术界中的神学家似乎更为遥远,而且他们也没有参与到实际发生的改变当中。我觉得,《星际迷航》和吉恩·罗登贝里(Gene Roddenberry,《星际迷航》的主创人员——译注)更有效果。人们其实对于他们的神学冥想听取得更多,也关注得更多。而许多科幻作品所讲述的,也正是这类的神学冥想。例如,当我们遇到其他智慧体时,我们要怎么做?人类身份具有什么样的含义?这些问题在科幻作品中有着更好的解答。
我要说,其他宗教在现实和科幻作品中对我的影响和圣经的研究及说教同等重要。在这个意义上,我或许并不孤单。

这些影响是怎样导致了1979年复活节早上耶路撒冷所发生的事情呢(指凯文·凯利1979年在耶路撒冷经历了宗教体验后,决定在未来六个月内将自己视作是将死之人一事)?

关于这个故事,我觉得我在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简称NPR) 上讲得最好。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讲得更好些。但我对当时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很好的解释。我将其称之为投降,或者接受。
我觉得你可以建立两种宇宙模型:你可以建立起一套完全合乎逻辑的理论来说明上帝是不存在的;你也可以同样建立起一套合乎逻辑的理论来解释创世纪和上帝对世界的创造。最后,它们会归结成为某人所作出的选择。在作出选择之后,你便会沿着一条路走下去,而在这条路上,任何事情都会合乎常理。

我觉得这就是我所做的。复活节早上前往耶路撒冷空墓的路途真正触发了我对这种观点的接受。在我接受之后,我便由于这种观点,拥有了自己的思维方式,并且得到了慰藉和力量。

为什么需要这样这样的体验来说服您呢?

我并没有很好的解释。我年纪大了,而且我不甘心做出转变。我是知识分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耶路撒冷(促成了这种转变),但它就是这样发生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我的妻子?为什么我会爱上她?她或许并不是最佳选择。我可以年复一年地去想象我要和谁结婚,而不是她。那么,为什么?
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真的很奇怪。无论解释是否合乎逻辑,我都不确定这是否重要。我觉得我比较看重实际,而且凭直觉行事。我更喜欢根据我的经验行事,而不是让别人来告诉我怎么做。

您目前正在写一本新书,这本书是关于什么的?

这本书的主题是,技术并不是我们必须忍受的微小罪恶,也不是善恶均可利用的中性工具。相反,我认为技术是一种反映出上帝的神圣现象。
技术扩展了生命的可能性。它同时带来了对上帝的其他观点。我认为单凭人类的智慧无法更进一步地理解上帝。如果我们想要接近到哪怕上帝的一丝光芒,我们就需要宇宙中所有的智慧,包括我们所创造出的任何形式的人工智能。
我们需要更多技术的原因,是任何人类个体都具有上帝所给予的特定天赋,这种天赋需要类似于技术一类的事物才能得到表达。
想象一下,如果贝多芬诞生在2000年前没有交响乐或没有钢琴的时代会是什么样子。那会是多么大的损失?他当然会尽其所能地创作出最好的音乐,但我们却不可能得到他所创作的伟大作品。这种情况放在乔治卢卡斯和他的电影身上也是一样。
不可能真正充分利用到上帝所给予天赋的人在今天也有可能存在,因为那种技术尚不存在。因此我们在道德上有责任增加技术在世界上的份量。

计算机爱好者和科幻作家会在上帝方面给予神学家怎样的启示?

C.S.刘易斯(C.S.Lewis,《纳尼亚传奇》作者——译注)最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二者均沾。这是他的强项,也是他吸引读者的原因。他基本上是科幻作品领域里的神学家。

有人曾经说过,地球人不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物,便是数百万沙海中的一粒。两种可能都是令人震惊的事实。比方说,如果后者是正确的,宇宙中有许多其他形式的文明存在的话,他们会信奉一个神吗?

大多数神学家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这当然是科幻作家乐于解答的问题。我认为,在解答这个问题的过程中,他们很快就引发出了许多非常有趣、非常强大的想法。我认为,通传统神学研究相比,科幻作品能让你更快地对此有所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