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1929年—2007年,法国作家、哲学家、社会学家,被称为“知识的恐怖主义者”,他也是当代欧洲最负盛名的后现代理论学家,因其对资本主义消费社会和传媒建构出的拟像分析而备受关注。他思想的形成受到了马克思、索绪尔、罗兰•巴特、等人的影响,并其研究中加入了结构主义和我们熟知的符号学。

 

鲍德里亚作为媒介和社会理论学家,在某些特定的圈子中一直被推崇为法国麦克卢汉。他关于消费社会、仿真(simulations)与拟像(simulacra)、超现实(Hyperreality)等观点在当今社会的传媒分析中也极具实用性。

 

一、鲍德里亚观点一:消费社会


鲍德里亚在其著作《消费社会》中表示,需求其实是被虚构出来的。消费社会的实质在于“由物的消费到符号的消费”,其内在逻辑是“要成为消费的对象,物品必须成为符号”。商品的价值不再是它的使用价值,而是符号价值。他认为现在是消费时代,一切商品都带有人们赋予它的象征符号,像是玫瑰就代表爱情,而这些符号成为了建构人们地位和身份的必要手段。

 

马克思主义认为所有物品都具有“使用价值(Use Value)”和“交换价值(Exchange Value)”,例如锤子能够用于将钉子钉入板中,同样,它们的交换价值也在市场购买上被体现。

 

但鲍德里亚在此基础上补充道,除了马克思提出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消费品还拥有“象征性价值(Symbolic Value)”,它是区分个人品味与社会地位的象征。


举例而言,一辆宝马车拥有其自身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我们可以驾驶宝马去工作(使用价值),或者把车卖给二手经销商(交换价值)。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也必须了解它所代表的社会地位,也就是作为消费价值观的标志和社会等级的区别。当一个人沿着某条普通街道驾驶宝马车时,从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我成为了富裕阶层,而不再是你们普通人中的一员”,这就是消费社会中的“象征性价值”。


当今,公众在消费时更看重商品所附带的符号功能,比如各类广告中大力宣传的品牌手机或名牌手表等各类奢侈品都附带着显著阶层符号的象征性价值,人们在进行消费时,很多时候并不在乎是否有真正的需求,而是在意着产品背后体现的身份标志。

 

消费者抛弃了商品的实用价值,而是竭尽全力追求在产品消费时所带来的身份认同以及彰显社会等级的快感。对于传播学而言,在消费社会中,商品符号所代表“象征性价值”的形成与扩散必须借助于传播过程得以实现,由此,大众传媒成为推行消费模式和消费主义话语扩张的得力助手。

 

二、鲍德里亚观点二:仿真(simulations)和拟像(simulacra)


“拟像(simulacra)”是鲍德里亚最为经典的理论之一,他认为,正是传媒的推波助澜才加速了现代生产性社会向后现代拟像(simulacra)社会的堕落。鲍德里亚同时也描述了先进的电视、网络等电子媒介是如何为大众建设了一个虚拟、幻象的世界,创造出一种“仿真文化”。

 

后现代社会是一个由符号、代码和模型控制的模拟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内爆”的场所,高雅文化与低俗文化、现象与实在、传统哲学与社会理论所主张的一切二元对立之间所有的边界、范围和差别悉数消失。在这一过程中,传媒对拟像的生产和传播创造了一个超现实的独立领域,令现实与现实的象征之间的界限日益模糊,幻觉与现实混淆。

 

对于仿真(simulations),他考察了“仿真”的历史谱系,提出了“拟像三序列”(The ThreeOrders of Simulacra)学说。


1、拟像的第一个时期是仿造(counterfeit),是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时期的主导模式,这一时期的拟像遵循着“自然价值规律”,也就是承袭了亚历士多德以来的“模拟说”。追求模拟、复制和反映自然。举例而言,一件A货是完全仿造真品制造出来的,有着真实物件的基础,而非凭空想象而来。

2、拟像的第二个时期是生产(production),也是工业革命时期的主导模式,这一阶段拟像遵循的是“市场价值规律”,在这一阶段,“仿真”受到价值和市场规律的支配,目的是市场盈利,但依旧是根据真实存在的物品而生产。

3、拟像的第三个阶段即是仿真(simulation),这是被代码主导的当前时代的主要模式。这一阶段的拟像遵循的则是“结构价值规律”。在鲍德里亚看来,这一阶段中,拟像创造了“超现实(Hyperreality)”世界,传统的表现反映真实的规律被打破。例如有计算机,虚拟现实,DNA,遗传工程,新闻媒体报道,迪士尼乐园等,它们没有原型,而是通过想象创造出来,把真实同化于它自身之中,是在模拟现实,也就成为了“超现实”。  


对于仿真(simulations)和拟像(Simulacra),在媒介传播的日常生活中,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电影、广告、电视连续剧、时尚杂志等多种多样的传播方式不仅不需要模仿现实,甚至可以生产现实:它们塑造着人类的审美趣味、饮食与衣着习惯乃至整个生活方式。鲍德里亚还特别提出,迪斯尼乐园比现实中的美国社会更加真实,并且,美国社会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像迪士尼乐园。


现代社会传统的传媒工具是再现真实和社会交流、传达意义的工具,甚至媒介本身就具有意义;而在后现代社会中,传播内容的意义远远大于媒介存在的意义,大众传播参照的并非某些真实的物品和世界,而是让一个符号参照另一个符号、一件物品参照另一件物品、一个消费者参照另一个消费者。

 

三、鲍德里亚观点三:超现实(Hyperreality)世界


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在麦克卢汉传播理论的影响下,鲍德里亚成为了后现代文化的传播者,他着迷于研究媒体是如何影响我们对现实世界真实性的看法。在后现代媒体情景中,我们经历着“真实已死(the death of the real)”,由于我们生活在“超现实(Hyperreality)”的环境里,媒介传播的内容不是真实世界的内容,而只是模拟的现实,例如电视情景喜剧,音乐视频,虚拟现实游戏,或者迪士尼乐园,而我们却越来越将自己的生活与虚拟的媒介传播内容联系起来。

 

一个例子可以很好地说明以上这个观点:1987年,鲍德里亚在澳大利亚悉尼举办的电影讲座时表示,虽然美国在真实的越南战争中战败,但他们在超现实(Hyperreality)的世界中赢得了这场战争。因为美国人将战争拍摄成《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Now)》和《野战排(Platoon)》等电影,电影内容忽视了他们战败的事实,却将越南战争本身重塑成是美国内部正义与反叛的斗争,也就是忽略事实,塑造为是有一部分人想要入侵越南,而大多数美国士兵为了正义与和平才发动了这场战争。电影媒介传播的内容没有以真实的战争事实为基础,成为了媒体创造超现实(Hyperreality)世界的有效例证。

 

同样的例子:20世纪90年代,海湾战争开始前,鲍德里亚在英国《卫报(Guardian)》上发表文章称,“海湾战争将永远不会发生,所发生的事只是作为一种虚构而存在”。1991年,海湾战争末期,他在《解放(liberation)》上重申了这一观点。对于西方观众而言,尽管伊拉克人民的确经历了惨痛的生命和财产损失,但这场战争并没有发生在他们真实的生活中,而只是电视剧荧幕中一系列超现实的画面,在西方人民心里,这充其量只是一场新闻、电影等传播媒介所塑造出的超现实战争。

 

在之后的伊拉克战争中,公众夜以继日地观看美军与伊拉克军事力量交火,但他们对这场战争的观赏实际上与看美国大片并无两样。因为他们所看到的电视影像,只是由持有某一政治倾向的摄影师捕捉、剪接和变形的结果,公众所看到已远非是真实的伊拉克,而是被具有实时转播功能的媒体所虚拟化的“超现实”叙事作品。